文/壁虎先生
(本文寫於2023年1月,同時刊登於林亭聿個人網站)
我曾記得看過一個距今已十多年前的短影片,是柏克萊大學的大腦科學家對大腦視覺皮層活動與動態影像之間關係的一個研究成果展示,這個研究試圖在怎麼樣的大腦活動意味著什麼樣的影像正在被觀看這個問題上進行推進。我對這個展示影片的大致理解是這樣:他們紀錄受試著觀看一些影片時所釋放的大腦活動資料並進行了與三個視覺特質(形狀、邊緣跟動態)的某種假設編碼,建立了一套轉譯系統(字典)。然後他們又紀錄了受試者觀看一段新短片的大腦活動資料,同時這套轉譯系統隨機觀看了五千小時的YouTube影片,將這五千小時的影片轉譯成「大腦活動資料」。研究者便從這五千小時的「大腦活動資料」中,找出和受試者觀看新短片時的活動資料最接近的一百部短片,將這一百部短片「平均融合」成一個「重構短片」,這個「重構短片」便被與受試者觀看的那段新短片並置,以檢視系統的準確度。
無關乎它的有效性與否,我一直感到這個由隨機影像構成的「重構影片」中有著某種充滿詩意的東西。一是來自影像本身:當它試圖再現一個人像的時候,它形成的影像彷彿有某種印象派的質地,而當它試圖再現一個簡單圖形、字卡或是更細緻的構圖,構成影像表現出某種充滿顫動、噪點的斑駁紋理,又彷彿一幅透納(JMW Turner),或者Wade Guyton;二是來自「重構影片」和原型影片之間的鬼魅關係。第一次看到這段影像,我一直以為它是某種「直接」的系統轉譯,後來才發現它其實是間接的,更接近某種「創造性建構」,彷彿一隻試著隔著玻璃(或者平行宇宙)觸摸牽動自身命運糾纏對象的手掌,或者,一個錯誤地被另一個人的陌生大腦所記起的記憶,儘管我不太確定「鬼魅般的」對科學家們是否會有任何意義,畢竟在一滴水中油墨和一架空中戰機的影像之間,似乎只存在圖形上的關係,然而我又在這裡想到了達利(Salvador Dali)那裡,想到《記憶的堅持的解體》(The Disintegration of the Persistence of Memory)裡的魚和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