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末世物語》(Happyend)(2024)
空音央
(minor spoilers in the last paragraph)
既然日本在老中青三代(黑澤清、濱口竜介、空音央)都找到了楊德昌的傳人(看懂他的調度並內化成自己核心工具的一部分),this is a friendly reminder that 過去二十幾年來,那些天天指著台灣電影說在哪裡看到楊德昌鬼影的騙徒式宣稱應該要被正確地(我以為根本不需要特別說明地)指認為一場徹底愚蠢而一蹋糊塗的失敗(而這些人應該要被正確地指認為有眼無珠的蠢蛋或不負責任的冒牌貨,而他們第一個欺騙的就是他們自己)。如果你今天還在哪一本紀念台灣新電影幾十週年的新書裡看到誰說哪個台灣導演繼承了楊德昌的調度美學,請記得把這本書丟到垃圾筒裡,然後燒掉(如果這樣不太方便,就丟金紙爐),這些人浪費我們太多的時間。另外你又怎麼會只重複楊德昌的劇情?為什麼不講你新的東西?你跟他又生活在不同的世代,他又沒有你這個世代的答案,他停在千禧年耶,那個世界在飛機撞上雙塔的時候就結束了(他就算先看到了什麼,有辦法詮釋的是你而不是他耶。先知再強都只會知道一半的真相,先知不是未來人,而最普通的未來人都會有另外一半)。
如果你想看今天的楊德昌,就去看《X聖治》跟《迴路》(或甚至《降靈》);就去看《歡樂時光》;就去看《青春末世物語》,你會在這些人身上學到更多關於楊德昌的東西而不是在台灣,以一種奇妙的詩意反諷,是日本人真正看懂並內化了楊德昌的調度(而且這些人都是影迷,他們完全可以不依賴這個前人,他們有瑟克、有卡薩維提、有大島渚,但卻都把他內化成自己核心的一部分)。而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什麼東西真的被繼承回來,那也會是因為有人在這些人身上重新發現了楊德昌,而不是在台灣電影(或許正是因為他們沒有那麼多關於內容的包袱,所以他們從一開始就看懂了調度;但我其實也很懷疑有多少人真正在乎他的內容)(我甚至覺得如果你夠年輕有幸只聽過楊德昌,你乾脆直接先看這些電影,你喜歡,再去看楊德昌,恐怕還會更有效地意識到他們意識到了什麼)(尤其是最被台灣人所厭惡的《獨立時代》跟《麻將》)。
撇開這些不談,《青春末世物語》真的是一部非常難以忽視的電影:它同時非常成熟,又非常天真(而這裡的成熟是真實的,天真也是)。天真在它很聰明地使用了學校這個場域,所以有些東西其實是比較好講的,而他可以同時無憂地與他的角色同在;成熟在他非常清楚他的調度邏輯是什麼,還有自己要講什麼,對誰,清晰而自信。
至於另外一個附帶的想法:其實如果要在台灣想像一個這樣的故事反而在編劇上會更加困難,因為空音央的故事必須至少建立在「地震」不能真的發生(或至少不能作為電影結尾在電影中發生)的這個前提之上,但在台灣這個(象徵上的)「地震」不論是對誰作為何種意義都是真的會發生的。然而與其說這是一個特別困難的局面,倒不如說這才是解得開的話的意義之所在。
但老實說我不知道是解一個這樣的思想實驗比較困難,還是期待一個真正會看調度的導演比較困難。
※寫完後回來補充因為我忘了提:這部片我最喜歡第一顆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