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29日 星期四

《52 Hz I Love You》(52赫茲我愛你):猥瑣的再生產

蕾蕾(中)、大河(右)和他們的異形寶寶(左)。(攝影By 壁虎先生)

文/壁虎先生 

(本文包含《52 Hz I Love You》的所有雷點,閱讀請自行斟酌)

  之前曾經聽聞《52 Hz I Love You》那個質量低劣到令人膽寒的預告完全是正片的不公允再現(misrepresentation),但在實際看完走出戲院後,實在是覺得其實是沒有這個問題的。如果《海角七號》以降魏德聖在用他的通俗劇美學包裝真實土地的痛苦上有任何的美德(儘管從一開始大家多少都感覺到搖搖欲墜,卻因為一路下來的票房神話律令和族群政治的罪惡感而被命令不可明言),在那個名為「小清新」的福氏內格里阿米巴原蟲的感染下,也已經宣告腦死,使魏德聖成為自己的廉價模仿。

  在開場的歌舞(Number) 裡,有一段小球強迫外省老伯跟老妻示愛然後群眾跳耀歡呼的段落,很好的體現了「小清新」,乃至於《52 Hz I Love You》的精隨:一種空洞、猥瑣的暴力,他並不在乎真實世界中的人,他只要你的形象(屍體),可以想見下一秒老伯就會中風仆街,而眾人會繼續在老伯僵著微笑的屍體上跳舞;因為一場車禍而結識的小安和小球在送貨的過程中與一群集體結婚的新人擦肩而過,小安問小球說有沒有看到一群白白的東西(一個《見鬼》的引用)被小球嚴厲指責怎麼新人被你說得像鬼一樣其實所言不假,因為這部片裡面的所有角色基本上跟殭屍無異:一種愚蠢中年人想像出來的愚蠢偽千禧年世代,披著推動著他們前進的愚蠢小資浪漫愛焦慮婚紗,正準備要被送往集體屠宰。這種形象的再生產如今泛濫成災到一種地步,連千禧年世代自己都開始覺得自己是真的如此愚蠢;傲慢到一種地步,它甚至不需要是浪漫歌舞片而只需要是浪漫歌舞片的扮家家酒。

  在這樣人們基本上是腦死的世界裡,觀眾也跟著一起腦死,那個跟鯨魚與貓共伴出現、令人措手不及的特效台北浮世繪,甚至令人覺得下一秒就會變成帕索里尼(Pier Paolo Pasolini)《坎特伯雷故事集》(The Canterbury Tales)裡,耶羅尼米斯·波希(Hieronymus Bosch)式的地獄,一個智識腦死的消費主義猥瑣地獄,而或許下一秒大河就會拖著蕾蕾的屍體在星空下的停車場唱歌也未嘗不可,這樣至少我們還可以看到這種強迫再生產的猥瑣跟危險本質。

  於是乎本省外省四五六年級原住民千禧年世代來都沒關係、天龍同志和覺得未婚女人是國家危機的市長來也沒有問題、幹脆連之前的班底也都一併一起來好了,大家都可以在《52 Hz I Love You》裡領到自己的賤價標籤,為一種盲目猥瑣的「票房成功」的再生產(電影外美學破產的導演/電影裡文化空洞的市長的猥瑣期望,不得不說魏德聖還真的是給自己下了一個精妙的註腳)剝削自己脫離現實的微薄紙片形象,同時也讓魏德聖剝削自己過去的成功。

  在宣傳詞裡,魏德聖說52赫茲是世界上最寂寞的鯨魚,因為科學家發現牠的頻率沒有其他同類聽得到,不論此假說是否成立,至少我們可以確定魏德聖的頻率不會只有自己聽得到:從鄭有傑、陳玉勳到魏德聖—這些都曾在某個時刻作為某種不同可能(alternative)的作者(《陽陽》、《熱帶魚》、《海角七號》/《賽德克巴萊》),如今終於紛紛湊齊自己的作品(《太陽的孩子》、《總鋪師》、《52 Hz I Love You》),紛紛腦死,帶著毫無自覺的愉快心情,證明自己也可以是台灣電影癌症的一部分。

(本文原作於二月底)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